她总是在做一个梦。
梦里,她因为生者什么严重的病而被隔离,不然她就会传染给周围的人。
她一直在做这个梦,虽然她明白自己的“病”是不可能传染给别人的。
一群带着口罩、穿这隔离服的人将她扭送上货车,驶向监狱一般的隔离病房。那儿一年四季见不到阳光,她的房间又小又阴暗,装着厚重的铁栅栏。
她的所有物只是一本书。
那本书是她唯一的慰藉,快要被翻烂了。
然后她醒了,腿上的疼痛格外清晰。可是她没有得传染病,她也不会得。也许是去多了医院,经常见到重病的人,她胡思乱想得越来越多。
书籍的清香飘来,她深吸一口气,镇定下来。
天还没亮。她躺在自己的床上,以一个倾斜的视角仰望着自己杂乱的桌子。好久没理了,上面乱七八糟地堆着药盒、诊断书以及几张纸。但是这些都被书埋没了,各种各样的书铺了满桌,地上也散落着几本。
小猫的荧光闹钟显示着4:03分,黯淡的绿光映出纸上的内容。
是几行无法辨认的字,还有“千本代”。这是她的名字。
然后就是“不要”,这两个绝望的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。最后的那一撇断掉了,拖出长长的墨迹。笔滚落在地上。
枕边是半开的《爱丽丝梦游仙境》。不是因为她喜欢童话,而是因为昨天晚上碰巧有读童话的心情。所以就读了。
可是童话的世界是那样美好,反而让她的心情更沉重了。她如果是爱丽丝,便不会遭遇到这样的事情。童话中只有“从此以后过着幸福的生活”。
但是她不是爱丽丝。
一阵疼痛再次袭来。
她哼了一声,不安地移动了一下打着石膏的脚。不应该在这时候吃止痛药。理智这样告诉着她,读本书吧,分散一下注意力。或者干脆睡着,那样一切都会好起来。
她思考着哥哥会在几点起床,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。偶尔也会突然因为疼痛而清醒一下,但是如她所愿,她最后睡着了。
睡着前她仍然想着爱丽丝。爱丽丝在梦中迷路了,醒过来就好。可是她——啊,她在现实中迷失了方向。
凌晨5:12
伊藤润版也清醒着,无比清醒。他想着自己的妹妹,担心她会因为疼痛而睡不好。他没有听到千本代的鼾声,心中暗自不安,可是也不愿意去打扰她。
自从医生告知千本代她的脚再也不会好起来时,千本代就已经不是千本代了。他那个充满激情、总是放生大笑着的妹妹已经随着车轮的碾压一起消逝。幸运的是她还有书的陪伴,不至于太孤单。
但她的确已经不是千本代了。她现在是如此的安静,安静到了令他害怕的地步。她再也不会谈起当侦探的梦想,连侦探小说都被扔得一干二净。也许她偷偷留存着几本,不过他从来没有见到过。
妹妹斜靠在轮椅上,手中的书滑落在膝盖上。眼神茫然地望向远方。
是的,她迷路了。润版想,她已经丧失了这个年龄应有的所有活力。她的好伙伴书籍,此时成为了她逃避的堡垒,将她围在里面。而她找不到出来的路,亦不允许他人帮忙。
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?妹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。
小狗闹钟闪着绿色的荧光。5:47分。
如果妹妹能够成为和我一样的侦探就好了。
润版默默地想着,然后从床上将自己撑了起来。希望今天警督不要再给我案子了,我很累。
“今天代会吃早饭吗……”
润版嘟囔着,轻手轻脚地向楼下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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